1992年，那是一個春天。

畢業于華東師范大學生物系的趙燕，短暫的留校任教之后，決定和幾個老師同事“下海淘金”。

她在海南開啟了創業之路，不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她做的事情跟她的生物系專業沒有多少關系，反而輾轉于服裝、旅游和房地產開發等多個項目，與馮侖、潘石屹這些后來的地產大佬也有過交集。

她在1989年成立的華熙集團在這期間開始以實業為核心，開展股權投資業務（后來還投資建設了北京五棵松體育館，是唯一一家由民營企業建設和運營的奧運場館）。

投資和地產行業讓趙燕快速起家，成為創業者的典范。

1998年，在生化藥學家張天民教授的帶領下，已經從事了15年用提取法制備透明質酸（也叫玻璃酸鈉，就是常說的玻尿酸）課題研究的山東醫科大學研究生凌沛學，創立了山東福瑞達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即現在的福瑞達美業），從事玻尿酸為原料的化妝研發生產和銷售。

同時，凌沛學組建了山東福瑞達生物化工有限公司進行原料生產（后山東福瑞達生物化工有限公司更名為山東福瑞達生物醫藥有限公司）。

他們都不會想到，本來毫不相關的人和企業，未來會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系。

?

羽翼漸豐滿的20年

一次偶然的機會，趙燕結識了郭學平和一眾科學家。

郭學平是誰？

他是山東大學醫學院研究生導師，他的經歷、研究方向和成果獎項都和凌沛學極其相似，都致力于透明質酸領域的研究，都曾得到過張天民教授的指導，還都獲得過“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在和郭學平交流溝通中，趙燕了解到了透明質酸，它的含量和新陳代謝與人類皮膚的成熟、老化有著直接的聯系。

“當我聽到‘一個玻尿酸分子能鎖住1000個水分子’這句話時，直覺告訴我玻尿酸未來將有廣闊的發展空間。”趙燕心動了。

于是，趙燕毅然投入了千萬資金，與專業的科研人員共同打造出集玻尿酸研發、生產和運營為主體的產業鏈。而在這個領域，自然無法繞過凌沛學所創立的“福瑞達”系列公司。

在趙燕的主持下，華熙國際投資集團正式注資山東福瑞達生物醫藥有限公司，也就是曾經進行原料生產的山東福瑞達生物化工有限公司。

這個公司是1999年11月12日，由山東省生化藥品公司（也就是后來的山東福瑞達集團，以下簡稱山東福瑞達）、山東正大福瑞達制藥有限公司（福瑞達集團參股40%，以下簡稱正大福瑞達）、山東正達科技有限公司（趙燕旗下華熙系的境外公司，以下簡稱正達科技）和美國福瑞達公司聯合簽署協議，分別出資75萬元成立。企業間各占股25%的股比。

繁瑣的股權結構，給后來的口水仗也埋下了種子。此后十多年的股權變更，才顯得更加復雜而頻繁。

2000年8月，正大福瑞達將所持有的25%股比轉讓給正達科技，正大福瑞達退出了持股人行列。之后，經過3次同比例增資，到2007年12月，福瑞達集團持股量增至500萬股，出資額500萬元。

2004-2005年間，正達科技、美國福瑞達分別將手中持有的山東福瑞達50%、25%的股份，轉讓給華熙境外公司開曼華熙。經過一系列股權轉讓，2008年10月開曼華熙在港上市前夕，趙燕已間接持有山東福瑞達91.5%的持股量。

2012年，山東福瑞達生物醫藥有限公司更名為山東華熙福瑞達生物醫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熙福瑞達）。

根據2016年初的股權信息顯示，此時的華熙福瑞達，合計資本8880萬元，其中福瑞達集團出資500萬元，開曼華熙旗下境外公司所持有的香港勤信，出資8380萬元。

2017年6月，在港上市9年的開曼華熙從港股退市，并開始為登陸A股做準備。

2017年12月，福瑞達集團和香港勤信簽訂協議，將持有的華熙福瑞達5.63%股份，以1.1833億元價格轉讓給了香港勤信。

至此，香港勤信全資持有華熙福瑞達，這家成立17年之久的合資企業，成為華熙旗下的獨資企業。隨著華熙投資旗下的華熙昕宇的協議入股，以及香港勤信的逐步退出，逐漸成為之后登陸科創板的華熙生物的上市主體。

據企查查工商變更顯示，直到2019年3月6日，也就是華熙生物上市前期，華熙福瑞達才正式更名為華熙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自此華熙生物和福瑞達不再有股權關聯關系。

資料來源：企查查

簡單來說，就是趙燕所注資的企業，隨著十多年不斷的股權變更之后，就漸漸脫離了原先與福瑞達集團之間的股權關系，正式“單干”。

?

率先挑起的“口水仗”

盡管退出了華熙福瑞達的股東行列，但華熙生物和福瑞達集團、山東藥學科學院之間的“緣分”并未斷絕，在人員流動、采購交易等方面，仍有密切往來。

據后來的華熙生物招股書信息顯示，華熙生物和福瑞達醫藥集團子公司有過產品購銷關系，以2018年為例，華熙生物向山東福瑞達采購價值2039萬的玻尿酸粗品經過加工后對外銷售。而福瑞達美業該年從華熙生物采購了614萬元的玻尿酸原料、功能性護膚品。

而華熙生物為普通人所知，還要歸功于2018年年底的故宮口紅。

華熙生物和故宮博物院聯手打造的故宮口紅一夜爆紅，一天賣出80000支。那段時間大多文章，關鍵詞都是“老品牌”“新營銷”“營銷變革”等，華熙生物也靠此產品成功“出圈”。

2019年11月6日，華熙生物趁熱打鐵，成功登陸科創板。當日華熙生物以78元/股開盤，85.1元/股報收，市值沖至408億元。作為華熙生物控股股東和實際控制人，趙燕以超過241億元的持股市值，當日便成為科創板首富。

在此之后，華熙生物便急于撇開和山東福瑞達的關系。

今年4月17日，華熙生物發布公開函，連用三個“毫無關系”澄清華熙生物與福瑞達生物的關系，并怒指后者部分產品在電商和社交媒體等平臺宣傳上存在不正當競爭行為。?要求福瑞達相關電商店鋪、社交媒體等立即刪除有關信息，否則將追究相關法律責任。

在第二天，山東福瑞達也發布了公開信，用近半篇幅介紹華熙生物和福瑞達的關系。稱山東華熙福瑞達生物醫藥有限公司是華熙生物的曾用名，2019年該公司已更名為“華熙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因此福瑞達與其已毫無關系。福瑞達醫藥集團組建并孵化了眾多透明質酸企業，華熙福瑞達是其中之一。

同時，山東福瑞達指出“某品牌對外發布導向性言論用以混淆視聽，對市場信息的公正性與客觀性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并請大家“認清福瑞達生物與華熙生物的關系，切勿混淆”，間接地公開回應華熙生物。

可以看出，華熙生物首先挑起了這場口水戰，而爭論的要點無非有兩個：一、華熙生物與福瑞達生物之間的關系；二、到底兩家企業誰在進行不正當競爭。

一個月之后，山東福瑞達在其官方微信公眾號“福瑞達生物”中發布《黑公關，違法嗎？！！！》一文，其中提到自4月中旬以來網上出現許多刻意攻擊福瑞達及旗下品牌的文章，福瑞達生物指出，這些抹黑福瑞達的文章有不少疑似屬于“黑公關”行為，已經嚴重影響了企業的正常發展。“忍無可忍”的福瑞達生物因此發聲，痛斥這種低劣的手法和惡性商業競爭，拒絕個別有組織的“黑公關”。

矛頭所向，不言而喻。

終端市場角逐

華熙生物的招股說明書上顯示，2016年至2018年，華熙生物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從未超過5%，僅分別為3.27%、3.14%、4.19%。

而與之相對的是華熙生物用于廣告宣傳、市場開拓、線上推廣服務的費用年年攀升，在2018年，這三項費用支出占經營成本比重達38.37%。

據華熙生物2019年年報顯示，2019年華熙生物研發投入僅0.94億元，占總營收18.86億元的4.98%，仍不足5%。與研發費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銷售費用的高速增長。華熙生物的2016年至2019年銷售費用分別為1.07億元、1.25億元、2.84億元、5.21億元，占當期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為14.60%、15.34%、22.46%、27.65%。如此算來，華熙生物的銷售費用已攀升至研發費用的5倍以上。

可以看到，華熙生物的業績一年比一年亮眼，但事實上，在研發投入上仍存在一定的短板。

而山東福瑞達恰好相反，創始人凌沛學一直主攻相關項目研發，不僅降低了玻尿酸的提取成本，還打破了西方的技術壟斷，也為中國玻尿酸的量產及大規模應用創造做出了巨大貢獻。

數據顯示，凌沛學以及福瑞達醫藥集團所擁有的僅透明質酸相關的專利就有98項，而華熙生物成立至今總共申請專利共有95項，其中有關透明質酸的專利和獎項，多數是凌沛學牽頭，華熙生物首席科學家郭學平參與其中。

所以，可以說兩家公司的側重點已經明顯不同。

照理說，華熙生物與山東福瑞達“師從同門”，也曾在原料領域有多方面的合作。作為營銷驅動和研發驅動的兩家公司，在合作共贏上可以擁有更多的可能性。但為何突然針鋒相對？

說到底，還是終端消費市場的利益之爭。

在營銷世界中，定位學派的觀點是：人們只能記住世界上最高的山是喜馬拉雅山，但很少有人記住第二高的山是誰。從這個角度出發，就不難理解華熙生物的一系列激進動作。

留住“全球最大的專業玻尿酸生產企業”頭銜和搶占“玻尿酸護膚領域技術第一”的認知，是華熙生物當前的主要目的。

況且，就拿玻尿酸來說。近年來，人們在醫美消費的意愿越來越強烈，花費越來越多，作為醫美的主要非手術方式之一，玻尿酸填充項目成為中美日等國最受歡迎的醫美項目。

自2012年來，玻尿酸市場規模增長率始終高于行業增速，增長率保持在25%以上，中國的玻尿酸注射類產品的市場規模在2018年達到了314億元，同比增長27.6%。

數據來源：華經情報網

因此，市場競爭逐漸白熱化。

2019年9月30日，為完善福瑞達集團的上下游產業鏈，擴大以透明質酸為核心的化妝品品牌優勢，魯商集團收購透明質酸生產企業山東焦點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透明質酸銷量全國第二）60.11%股權，以透明質酸為核心，在提升透明質酸原料市場占有率的同時，向下游轉型升級。

山東福瑞達玻璃酸鈉注射液等產品涵蓋了骨科、呼吸科、婦科等多個領域。但在藥品集采等背景下，藥品銷售受到一定影響。

據福瑞達醫藥集團總經理賈慶文表示，在近期新冠肺炎疫情下，福瑞達在化妝品板塊線上的銷售仍保持較高的增長；而在藥品板塊的銷售損失，將在下半年通過互聯網平臺和更多拉動營銷模式創新，力爭把一季度失去的時間和銷售空缺補回來。

因此，福瑞達更加明確了醫藥健康業務的戰略定位和發展方向，主業聚焦藥品和化妝品，突顯其加速向終端市場靠攏的決心。

福瑞達新推出的UMT品牌

對此，華熙生物也不得不尋求應對之法。

華熙生物從2016年開始進入終端市場，2018年開始調整經營策略，在保持原料業務的優勢基礎上，開始重視終端產品業務，除了全面布局實施多品牌戰略，更著力推廣線上渠道，已形成由潤百顏、潤致、夸迪、米蓓爾等多個護膚品牌組成的功能性護膚品牌矩陣。

除了加強品牌打造，華熙生物近兩年也在不斷加大在終端產品特別是護膚品上的投入。數據顯示，2016年至2019年，華熙生物功能性護膚品在整體收入中的占比從8.79%上升至33.66%。其在財報中也透露，2020年在品牌建設上將以“潤百顏”為重點，將“合力推出全球透明質酸第一品牌的形象”。

這正如趙燕所說：“C端將來的市場占有率越來越大，在營收的占比也會越來越大。”這塊蛋糕，誰都想吃。

兩者在宣傳之中都提到了各自為“玻尿酸龍頭企業”，但龍頭往往只有一個。鹿死誰手可不是一場“口水仗”能決出勝負的，還得市場上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