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5年前有一部關于洋垃圾進口產業的紀錄片《塑-料王/國》,導演深入從事塑料垃圾再加工的北方某村鎮采訪,鏡頭里的鮮活影像讓人觸目驚心。兩年后,海關開始針對洋垃圾進口實施限令。在去年元月國家發改委發布的《關于進一步加強塑料污染治理的意見》中,也把“全面禁止廢塑料進口”寫了進去。
而該“意見”最近成為輿論熱點,被稱為“升級版限塑令”來了,是因為2021年伊始是其中一些條款的實施起點,比如在流通端,大城市的商超和餐飲打包外賣不允許使用不可降解塑料袋了,不可降解的塑料吸管不能用了,地級市以上的餐飲堂食區不再提供不可降解一次性塑料餐具了;在生產端,禁止生產那種特別薄的塑料袋和農用地膜,以及我們熟悉的一次性發泡塑料餐具。
后續階梯實施的目標還包括:地級市的農貿市場禁止使用不可降解塑料袋;試點城市(2022年末)以及全國(2025年末)郵政快遞網點禁止使用不可降解的塑料包裝袋、塑料膠帶、一次性塑料編織袋;到2025年末地市級以上的餐飲外賣領域不可降解一次性塑料餐具消耗強度下降30%。
作為一個討厭塑料袋的人,我很贊成這個政策方向。有時候明明帶了布袋去菜場和小超市,等稱重時,菜販應該是為了方便打價簽,還是主動把每樣菜都套進一個個很薄的吹塑袋里。這個問題確實很難解決,像大賣場里生鮮處提供的手撕袋,沒有它又沒法稱重計價。可降解塑料袋普遍薄和軟,裝個榴蓮菠蘿什么的禁得住嗎?
外賣
北京舉辦奧運會那年,國內大超市開始按照當年的限塑令要求取消塑料袋的免費供應,改為有償使用,轉眼間已經過去12年。有效果嗎?我想說,還是很有效果的。除非路上臨時起意去超市采購時,很多人已養成自備環保布袋的習慣。有不少大公司印制自己的環保袋,也能從側面反映出這個需求和使用場景還是比較可觀的,因為畢竟能借此展示一下企業形象嘛。
后來,商超在電商的飛速增長下逐漸式微,外賣、快遞行業成為塑料袋和塑料包裝的消耗大戶。根據國家郵政局官網上的歷史數據,全國日均快件處理量在2017年二季度時首次超過1億,2018全年日均1.4億,2019全年日均1.7億,2019年11-12月大促期日均2億,后受疫情影響回落,2020年二季度后日均2億成為常態,2020年11月達到日均3.3億。這說明達到同樣間隔的增量所需時間在縮短,未來日均10億件包裹可能不是天方夜譚。
外賣行業日均訂單量根據美團數據及其市場份額來推算全行業,大概在5000萬上下。美團外賣前一陣喊出5年內實現日均訂單量1億目標。按照目前接近8億勞動力人口計算,就是每天每8個勞動者中就有1個點外賣(假設每人只點一次),這個比例已經很驚人了,這還只是美團平臺。吃飯不像網購,每天正餐就兩頓,這個增長是有上限的。但餐飲外賣每天會消耗海量的塑料袋包裝。快遞總量更大,但有一部分是靠紙箱解決。
上海楊浦區某商圈外的午餐外賣
我一直的觀點是,外賣背后的運力是個好資源,但吃盒飯不是健康飲食。這里不是指那些被查抄的無照小作坊衛生質量差,而是普遍性的塑料包裝下的燙食+一次性筷子不健康(用油情況就不用說了)。長期看,多數人遲早會認識到并約束叫外賣行為,但當下這種職場節奏,外賣是一種不得已情況下的極大便利,中短期仍被看好。
升級版限塑令禁止餐飲外賣使用不可降解塑料袋,勢必會增加外賣成本。看業內數據,可降解塑料袋比不可降解的單位生產成本要貴一倍左右,到流通端后差價會更大。這里有一個問題,外賣包裝袋由各餐飲商家提供,這種個體行為怎么管理?畢竟政策沒有從源頭上禁止生產這種塑料袋。限塑令還說,“到2025年,地級以上城市餐飲外賣領域不可降解一次性塑料餐具消耗強度下降30%。”看起來好像一個模糊的紙上數字而已。
這個責任還是應該更多由大平臺來承擔。像往常的紅包補貼一般是由平臺和商家一起出,那么因使用環保塑料袋而增加的成本也應該由雙方一起負擔,有環保意識的商家應該得到平臺的鼓勵和引導,否則只會劣幣驅逐良幣。像麥當勞長年用紙袋包裝,前一段時間又取消了飲料吸管,改成星巴克式的搭扣杯蓋,但洋快餐有其標準化上的特殊性,在訂單履約上又自成一派,行業代表性較弱,但示范性較強。更廣大范圍的中餐、特別是高利潤餐廳應該先邁出這一步。
快遞
另一頭,電商和快遞企業最近幾年或多或少都在綠色物流上有所投入,這次禁塑令應該會加快這種步伐。像大促期間用來纏紙箱的膠帶如果連在一起可繞赤道XX圈,確實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同時,快遞業確實是一個薄利行業,“能擠的量”更小。之前很多企業在做循環利用包裝和紙箱回收,這挺好,不過跟總訂單量比起來有點杯水車薪。發改委近日發布的《關于加快推進快遞包裝綠色轉型的意見》提到,目標之一是2025年可循環快遞包裝應用規模達1000萬個。這和日均數億包裹量相比還很小。
另外一個問題是電商件的二次包裝。網購商品通常是整進零出,即大批量入倉,等消費者下單時需要拆掉進貨包裝后二次封包出庫。比如菜鳥倉現在做的是盡量用原箱發貨,不用拆零和二次包裝。但這樣做的前提是,大數據能夠摸清消費者傾向的購買量組合,假設奶粉、洗衣液多數人喜歡一次買兩件,把這些數據反饋到上游品牌商,就按照終端最普遍的購買份數進行包裝。
限塑令規定,在經過北京、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廣東等省市的先行試點后,要到2025年底全面禁止全國范圍內郵政快遞網點使用不可降解的塑料包裝袋、塑料膠帶、一次性塑料編織袋等。這個看起來還是很有挑戰的,電商和快遞業經營主體和模式分散多樣,有自營有加盟,誰來挑大梁推進這事?可降解的替代物包裝能否滿足運輸條件,成本是否吃得消?都是未知數。網購的人知道,像拼多多、淘寶上單價很低的商品包郵,如果遇到退貨,自己走逆向物流的成本要貴得多。這是因為賣家通過批量發貨流水拿到了快遞公司的月結合同,最大限度攤薄了單位快遞價格。假如環保包裝未來能強行擠入這個細分市場,這部分商家可能會面臨一次調整或洗牌。
限塑令并未指明時下很火的互聯網買菜業務,按照社區團購的預期發展速度,這也是一個消耗塑料包裝、且存在過度包裝的消費場景,理應也是要被納入監管的。
不管怎么說,限塑令的大方向是好的,就像垃圾分類,雖然推廣和堅持都很難。如果把從事電商、外賣、快遞的平臺理解為“先富起來的人”,那他們確實應該承擔一些表率作用。現在國際大環境讓越來越多的中概股回歸港交所,港股年報里一項十分重要的合規要求是關于環境、公司治理與社會責任,就是你為社會、為環保做了什么,生意的可持續價值是什么,而且這個看似虛頭巴腦的方面正愈發成為投資與評級的參考依據。
所以即便是為了生意和企業形象,平臺也應該在限塑和可持續上承擔更多責任。